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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一个工人

2014
01/04
16:41
沧桑一叶

 老杜在院门口砌一溜围墙,没看见方达从他家房子转角处走过来。

    方达说,又搞土木工程啦?

    被方达这么冷不丁一问,老杜手一颤,瓦刀就敲在了手上,渗出一圈血痕,慌忙把手凑到嘴边用力吮了一下。

    老杜没好气,你吓我一跳,你黑乌鸦一来我就没好事。

    老杜年青时学过两年泥水工,又姓杜,一土一木,进厂后自己戏称为土木工程家。方达皮肤黝黑,声音嘶哑,被工友称为黑乌鸦。乌鸦本就黑的,再加一黑字,无非是说方达长得比乌鸦还黑。

    方达没理会老杜的气话,涎着脸说,杀两盘?

    老杜不给脸,你没看我正忙着,不杀。

    方达说,你的家穷得狗都不刨食,砌什么围墙,来,杀两盘,顺便说个事。

    方达边说边走进老杜的家,拎了棋盘棋子,又掇了三条凳子,老杜沏了壶茶,两人在院门口就摆上了。

    老杜飞了个相,说,啥事?

    方达架个中炮,说,大伙商议明天去县政府讨说法,让我跟你说一声。

    老杜跳了个屏风马,说,又去瞎折腾,我不去。

    方达说,怎么是瞎折腾呢?你难道不想多要几个钱?

    老杜说,政府上次不都跟我们说清楚了么?再闹也还是那么个事。

    方达随手吃了老杜一个边兵。说清楚什么,当了二十来年工人,厂子说关就关了,补那点钱好够啥,以后怎么办?

    老杜趁方达不留神,捡了他一个炮,说,政府不是说在谈一个客商么,我们的设备还在,客商进来了,说不定厂子就起死回生了。

    方达拈着棋子举棋不定,说,政府的话你也信,鸟不拉屎的地方,有鬼客商愿意来,等厂子起死回生,猴年马月吧。

    老杜呷一口茶,我们除了没钱,没技术,还有资源,有设备,有工人,客商会来的。

    方达也呷口茶,说,我不跟你讨论客商的事,你只说明天你去不去?

    老杜说,不去。

    方达说,真不去?

    老杜说,真不去。

    方达火了,很用力地拍了一下棋子。让你守个破厂你就不理大伙死活了,你这叫叛徒,是甫志高。

    厂子关闭后,老杜因前些年在厂里被机器砸伤了腿,落下残疾,厂里留老杜在厂里看守设备,每月还有四百多块的工资。

    听方达这么说,老杜也来气了。

    我没做昧良心的事,我也不去给政府添乱,你们爱去就去,反正我不去。

    方达腾地把身一直,动作太大,把棋子哗啦撒了一地。不去拉倒。咚咚咚走出了老杜的院门。

    看着方达怒气冲冲的样子,老杜怔了怔,也没心思再砌墙了。收拾了棋子,往厂里走去。

    厂子不大,鼎盛时期也就百多号工人。八十年代初建的厂,在这个县里,建厂不算早,但却是最迟关停的一个。建厂时效益很好,还挂了市级的厂牌,前些年产品落后了,效益每况愈下,厂里又举债一百多万购进了一套设备,由于没有技术人员,最终还是没发挥作用,成了一堆废铁。老杜留在厂里的责任就是晚上看守这堆废铁。走在这荒凉空寂的厂里,老杜心头常有一种悲怆的感觉,自己成了最后一个工人了。他常这么想。

    其实老杜也觉得政府发的补偿金少,但他知道政府也没钱,其他厂更多一些是由于变卖了厂房和设备,他们的厂房、设备都还在。他相信政府说的话,也总感到只要厂房、设备还在,就还有希望。即使招不来客商,到最后也可以变卖厂房和设备,也还可以跟其他厂的工人一样,多拿到一些补偿金。因此,他很负责看守这个厂子,这可是一百多人仅存的希望啊。要是不留神设备被人卸了、偷了,哪怕就少一个零件,那也真成废铁了。经常有些小贼进来想顺手牵羊,被老杜制止好几回了。

    第二天,方达他们还是去县政府上访了,老杜没去。方达他们在政府门口闹了两天,没闹出什么结果,陆陆续续又都散了。

    第五天,方达又想找老杜下棋。刚出门就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,老杜死了。

    老杜是被害死的。传消息的人跟方达说,昨晚有人偷设备,被老杜发现了,老杜跟盗贼搏斗,设备毫发没损,老杜却死了,流了一地的血,直到早上才被人发现。

    半年后,政府引进了客商,方达他们又被招进了厂,厂终于起死回生了。

    在进厂的当天,方达到老杜的坟头,摆了一盘残棋。是他们那天没下完的那盘。

    方达对着老杜的墓碑泪流满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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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责任编辑:赖全平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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